第36章
辞职交接期一个月, 我每天依旧按照往日节奏出勤，慢慢把工作教给了助理。所幸助理勤奋刻苦, 学习能力强，很快就顶我位置上手。临走之前科室给我办了次欢送会, 也就是聚餐。经过上一次的乌龙事件我不敢再喝酒，而是一本正经地跟同事们总结经验畅谈未来，气氛还算融洽。
走的那天我五点钟就下班了，自己坐公交车到家，买菜准备做晚饭。做完晚饭在等领导下班回家的期间，我没有解放的快 | 感，而是感觉脑子里很空, 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
我坐在餐桌上，单手托着下巴，仔细回忆从我毕业到现在的每一天, 每一个脚步好像都很匆忙，没有停下来过。我努力赚钱, 努力生活, 努力克服命运给我开的每一个玩笑, 现在，在领导给我提供的一切庇护之下，我好像失去了继续努力的动力和理由。
明明是诸多女人羡慕的状态, 我却有点怅然若失。
领导回来后问我心情怎么样，我说还行，就是感觉有点无聊。领导表示理解。我给他热汤, 他喝了几口，说：“你的手艺比我好。”
我说：“你很有眼光，要不我去开家餐厅？”
他摇摇头：“你还是安安分分找个轻松的工作。等你休息完一段时间之后。”
“但我不知道休息的时候该做什么，你每天上班，没人陪我。”我委屈地说。
“那也没办法，我得工作。以前你休息的时候做什么？”
我思考良久：“自打上了高中，就没有休息过。”
领导沉默了。跟他在一起那么久，我始终没有把我最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他，因为我不想增加他的负担和烦恼。现在那些事情已经彻底过去，我终于可以用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这些话：
“小的时候，家里经济困难，所以每逢假期就要出去打工。别的孩子在游乐场，在补习班，而我在端盘子。高中的时候学习压力很大，当我打完工回来，其他同学的作业都已经做完了，而我才刚刚打开书包，一做就是几个小时，常常熬到天亮。好不容易上了大学，生活没有改善，大家学习和玩乐的时间把控得很好，而我四年间都没有逛过首都。毕业后参加工作，你说我精神好，体力好，潜力大，九成都是小时候熬出来的。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适应了繁忙的高强度生活。”
领导听完，握住了我的手。他手心微微烫，手掌很大，对我很包容。我感受到他传达给我的热度，对他咧嘴笑了笑。
我自尊心偏强，一般性不会跟人讲述自己的状况，这会儿跟领导说出口，心里不觉得受挫，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舒坦。这可能就是情感专家所谓的感情分担吧，原本一个人扛着的事，当又另一个人愿意与你一起刻苦铭心的时候，你会觉得感动。
“我知道。”领导看着我的眼睛，郑重地说：“所以我想，你曾经失去过、不曾体验过的东西，哪怕现在开始，也要试图去把它们找回来。你觉得呢？”
他黑如曜石的眸子浅浅带笑，正以人生前辈的姿态鼓励我。
我点点头，好像是有点道理。问：“从什么地方开始呢？”
“从与我恋爱开始。”
我惊：“恋爱？”老夫老妻了，还谈什么恋爱！
领导优雅地抽了张纸巾抹去嘴角的汁液，说：“我跟你之间，没有恋爱的过程，你没有发现吗？”
“是没有，”我说道，“不过有什么关系吗？我们之间一直都很自然，很和谐啊。”
“你觉得甜蜜吗？”
我老脸一红：“说什么甜蜜不甜蜜的。”
领导“呵呵”两声：“你人生第一次与男人交往就碰到了我，难道我没有义务让你经历一场甜蜜的恋爱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难道不是第一次恋爱？除了我还有谁？那个硬币的主人？”
我摇摇头。说起那个硬币，我突然想起来，好像许久没见过它了：“我的硬币在哪？”
领导露出失望的表情：“你看看你，猴年马月了还在找那个硬币。”
我说：“那是我青春的记忆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我做的还不够，我跟你之间的回忆还不足以盖过那个硬币在你脑海中的记忆。”
我点点头，又否认道：“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记着它。”
“硬币的原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当领导眼神开始变犀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开始吃醋了。我逗他：“他人超级好的，是我同学，每天都教我数学题。”
“你毕业过来我们组的时候，我每天带你，教给你专业知识和技术，教你如何做人，你不觉得我作为师傅、作为领导、作为男人，都很有魅力吗？”
我暧昧不明地答：“也就那样吧……”
“硬币我已经扔掉了。”领导放下筷子，绷着脸说。
我不信，他肯定是在哪儿藏着呢，因为他知道那个硬币对我的意义根本不仅仅是初恋那么简单。在我最最艰难的日子里，那枚硬币帮我开过多少辆购物车啊……
领导主动领取了洗碗权。我还是觉得无聊，便跟他进厨房。他说我突然变成了粘人精，其实我是因为失去了工作而一下子失去了安全感才这样。
我趴在流理台上设想以后的生活：“以后每天早上你做早饭，然后把孩子送去幼儿园；我晚上下班再去接他，顺便去菜场买菜，然后做一顿丰盛的晚饭，三餐无忧，好美好哦。”
“做好要孩子的准备了吗？”他抽空瞄了一眼我的表情，“你最近总喜欢讲孩子的事情，暗示我？”
我猛甩头：“才没有，因为无聊才想到孩子。”
“如果孩子能丰富你的生活，我不介意立刻造一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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